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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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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

來人不是別人,正是買了食單,讓她賺到第一桶金的馮遠馮公子。

從莊門到主院的路上種了一溜的白楊樹,這種樹竄得快,栽下去沒幾年就筆直地長起一大片,對生長環境要求不高,還耐煙塵,最適合種在路邊。雖然莊內少來外人,但畢竟秘密太多,又不能拘著客人不讓看風景,所以傅驚梅幹脆讓人種了白楊樹下去,美觀還遮擋視線。

白楊身上樹葉樹皮都能入藥,清熱去腫。誰家有人上了火,或是生了口瘡,常常取了樹皮煎湯。又因為白楊樹長壽,長得高而直,莊裏的婦人們都喜歡帶著孩子來這裏記身高,在樹上用小刀刻上痕跡,時不時就來看看,希望孩子和這白楊一樣健康長壽,平安長大。

馮公子坐在馬車裏,把布簾撩開一條縫,看到的就是世外桃源般的情景。正值盛夏,莊子裏是綠蔭如蓋,間或能看見往來的莊戶,或是勞作累了的人躺在樹下,草帽蓋在臉上。他曾聽聞這位修公子頗有雅興,買了一大片地專門種植花木,不務農事,還以為他只是個書讀多了的破落商戶。

可是前段時間,在京城安頓下來的武安侯突然派人回平關城,在新開的香皂鋪大肆采買,據說是他們帶去京城送禮的香皂大受歡迎,特意派人再回來買些。向來關註城中動態的馮遠立刻來了興趣,親自到那鋪子去見識一二。

如今那香皂鋪有兩個開門,一邊接待男客,另一邊專門接待女客。馮遠雖是商戶,可也是金堆銀堆裏泡大的,進門就察覺到了鋪子的不同尋常。從陳列擺設到商品擺放的細節,無一處不精細雅致,讓他對這背後之人生出了幾分佩服。

男士香皂造型絲毫不遜於女士款。全部由裴柔之親自設計,木匠和銀匠一同設計做模子。或是威風凜凜的猛虎,或是神駿無比的奔馬,每種都精準戳中男性喜好,給予他們無法抗拒的心理暗示。連馮遠都沒能管住自己剁手的沖動,一口氣選了好多。聞著令人舒心的香氣,馮遠想起了武安侯的動作,不由打起了這香皂的主意。

說實話,他並不指望能把制作方法搞到手。對他們這些靠勢力和人脈吃飯的大商人,完全可以憑借四通八達的銷售渠道,輕松獲得豐厚的利潤。所以聽說香皂在京師很受歡迎的事後,他覺得不如由自家出手,買斷京師、江南等地的販賣權。

只是不知道修公子是不是個有大志向的,看他雖不涉足重要行業,崛起的速度卻不慢。倘若這人真有野心,也好早早告知家中,防備些許。馬車一停,馮遠掂了掂手中的折扇,走下了馬車。

傅驚梅得了消息,早讓手下通知工坊和佃農,暫停手下的活計。她則換回男裝等在主院門前,又置了屏風,讓裴柔之坐在視覺死角,聽他們的談話。

說起來傅驚梅並沒有真正見過馮遠,上一次賣食單兩人從未照面。因此表現倒是自然得很,兩人分主賓坐下,阿鏡端上了兩杯冷泡茶。

夏天炎熱,冰西瓜和冰棒再好吃也不能一直吃,傅驚梅就弄出了冷泡茶,反正莊子裏有大量的硝石,喝點冷泡茶也不算什麽。冰可樂自由的現代人傅驚梅不覺得冷泡茶有何稀奇,可馮遠就不這麽覺得了。

這個時代,冰還是只有貴族或是豪富用得起的東西,都是開了專門的冰窖,冬天取冰存到夏天用。馮遠觸到杯壁冰涼,就先有了三分吃驚,接著打開蓋子,只見淺碧的杯中一汪寒泉,不見一根茶葉,卻已聞茶香。

輕輕啜飲一口,馮遠只覺清涼之氣直沖靈臺,香氣高爽,回甘雋永。他難掩讚嘆地向傅驚梅看來,先前的幾分托大此時已完全消失了。

“修兄真是好雅趣,這白雞冠竟能沖泡出如此風味來。”

這茶當然不是傅驚梅選的,她也正暗自納悶呢。在她看來,冷泡茶是她們關起門來在家喝著解暑的,算不得本時空正統的品茶之道。阿鏡一向妥帖,斷不會擅自做主,用此種茶來待客,估計又是裴柔之的主意,也不知她是想幹什麽。

按耐住思緒,傅驚梅趕緊謙虛道:“馮兄擡愛了,拙荊素喜這些,不過獻醜罷了。”

聽說是人家夫人的手藝,馮遠自然不好再問,兩人客套了幾句,就聊起了正事。這筆生意說來並不小,兩邊卻沒花太多時間就談妥了。實在是傅驚梅本也在愁如何擴大銷售渠道,現下馮遠送上門來,主動提出除了北地三平之外,京師和江南地區的運貨和銷售都由他來負責。雙方共同定價,利潤五五分成。

心中細細思量,又假借更衣的機會出來和程川商量一番,傅驚梅就應下了這筆生意。兩人一個有誠意,一個不貪利,皆都十分滿意。於是又約定擇日再見,共同找保人立契書。

商談中,馮遠邊讚嘆傅驚梅莊內景致,還不忘旁敲側擊她的下一步計劃。傅驚梅對此早有成算,忙推說自己家有嬌妻,只希望能美人美酒,享受四時野景。馮遠見這位果然如他所料,是個胸無大志的,倒也安心下來。

見事情談妥,馮遠也不欲久留。委婉地推辭了傅驚梅留飯的邀請後,他如來時一樣登上馬車,沿著大路出了莊子,漸漸遠去了。

傅驚梅心頭一松,卻並沒露出多少高興的神情。

大虎搖搖晃晃地從後面走過來,嘴裏叼著一條牛奶冰:“你怎麽一臉黑氣,不是有那傻蛋幫咱們賣貨嗎?” 它瞇起眼,幸福地享受著冷氣,每天吃了睡睡了吃,整只貓快要變成球了。好在夏天一到,大虎的胃口也不好,倒瘦了一大圈,看得見脖子了。

傅驚梅輕輕摸摸大虎的頭,因為怕它熱,她沒將它抱在懷裏,而是找了個竹椅給它躺著。

“我沒不高興,就是有點擔心。” 她摸了摸耳垂,“總感覺我們最近有些太招眼了。”

裴柔之被一個小丫頭扶著,慢慢從屏風後走出來。這個小丫頭是孫傑手下流浪兒中的一個,被阿鏡從小帶大,說是姐妹更似母女。裴柔之嬌嬌弱弱的,總需要人照顧,阿鏡對她始終有戒心,幹脆讓自己的小跟班去照顧她,倒也不怕回頭反水。

裴柔之對此倒是欣然接受,還給小姑娘起名叫阿影。眼看著阿影跟著裴柔之識字讀書,越來越能幹,阿鏡的敵意也比原來消退了不少。

阿影在扶手椅上放下一個薄薄的軟墊,裴柔之才裊裊婷婷地坐下。大虎嫌棄她矯情,鬥嘴又鬥不過人家,幹脆扭過頭咯吱咯吱地咬自己的牛奶冰。

裴柔之捧起阿鏡新上的茶,抿了一口:“的確,聽他話裏的意思,對我們已是上了心。想是近來風頭有些盛了。”

風頭正盛你還端了杯冷泡茶出去!傅驚梅忍住翻白眼的沖動。現在她也反應過來了,裴柔之這是變著法地給馮遠一個下馬威呢,好讓他不敢輕視自己。否則,五五分成能否這麽輕松地談下來,還真不好說。

莊中又做成大生意的消息很快被傳到所有人耳中,一時間莊內熱鬧非常。盡管他們跟著東家的時間並不算長,可也知道這樣好的活計和主家,怕是打著燈籠都難找。莊內規矩嚴格,但習慣以後就會發現,個個都是真正維護他們利益的。

尤其是婦女孩子,更是對東家和夫人感激異常。前不久有個佃農把他老婆打掉兩顆牙,莊子裏帶著紅袖標的婆子們一擁而上,敲掉了那男人兩顆門牙。這幫婆子是東家專門挑的,平時和大家一樣工作,可一旦碰見欺負女人和兒童的,就會沖上去保護受害者。

結果那男人依舊不服,喊著這是我的老婆,我想打便打,想罵便罵。許多男人也覺得事情不大,婆子們未免有些下手太狠了。東家知道後,問過他妻子的意見,直接收回了男人的田地,給了剛來不久的新人。

那新人一直在更遠地方的牛棚裏做擠奶工,娶了工坊裏的一位女工。前不久妻子懷了身孕,他開始更加拼命工作,想早早分到田地,好留在莊裏照顧妻子。

於是,東家讓那位被家暴的妻子頂了懷孕女工的缺,調入工坊,負責花朵晾曬挑揀的工作。失去了生計來源的丈夫,不得不仰妻子的鼻息過活。

這下還有些不服氣的男人們徹底沒聲了,是啊,東家把好營生給了更守莊規矩,更疼老婆的人,完全沒毛病啊!莊子裏的女人一看,覺得既然自己能掙錢養活自己,有時掙得比男人都多,又哪裏肯再被隨意打罵呢?

晚上,眾人都坐在院子裏消暑,聚在飯桌上吃著井水湃過的西瓜。

仔細商量一番,原來大家都意識到了莊子發展太快的問題,總結原因,還是因為許多新土地和人口都沒有來得及被充分消化。不僅會影響莊內的正常運轉,就是將來的發展也有隱患。

再這麽下去,就算看上去鮮花著錦,實際也是危如累卵。看來目前是時候暫停擴張,休養生息一段時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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